第40章 第12-14個夢|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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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這個公司，我一天也不想多留。大概，其他人也不想我繼續賴在這裏。
似乎是覺得把我當空氣太過無趣，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，漸漸有人開始與我搭話。但是他們與我討論的話題……我寧可他們依然裝作看不見我。
“我家小區電梯間裏又在放你的作品。就是那個，特別簡單粗暴，特別洗腦的廣告哈哈哈。”說罷還要重覆一遍那段簡單粗暴的廣告詞。
“我兒子最近在重溫你的電視劇呢，我媽說不讓他看了還非得要看，真是愁死人了。”
“哪個？那個雷劇的鼻祖？小孩都喜歡看，我外甥也是，告訴他不要看這種東西，非得看。”
“不是，是打過抄襲官司的那個，明明衛視都下映了，網上竟然還有，真是不尊重原著啊。”
他們熱心地幫我找出了我曾經的作品，肆無忌憚地在我面前貼著標簽：狗血、抄襲、粗制濫造。那些雷劇和簡單粗暴的廣告我也知道，比戲曲紀錄片更加不可思議，我無法相信那些出自我的手。
對待這些議論，我只能裝作聽不見，於是在我耳邊，有人代我“澄清”。
“你們怎麽那麽神通廣大，知道廣告是誰拍的，那電視劇編劇裏也沒小清的名兒，謠言，都是謠言！要我看，小清之前八成就是個吃空餉不幹活的吧。”
“對啊，現在還不是一樣……都這樣了，還每天來上班。”
……
終於有一天早上，上班的時候，看見美智坐在我的工位上拆我的電腦。見我過來，美智擡起頭，撩了一下頭發說：“小清啊，我電腦壞了，有個活挺急的，經理說讓我先用你的。怎麽拆啊，你幫我拆一下唄？”
我停了一下，才笑出了聲，呵，讓我拆自己的電腦，給你用？我拿起辦公桌上的水杯和日歷，又撕掉了貼在顯示器上的便利貼，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：“你就坐這兒用吧。剛剛拆的自己能裝上嗎？”不等她答話，我把水杯和日歷塞進包裏，徑直走向總監辦公室，總監還沒來，我沒有等，直接走出辦公室，迎著上班的同事們，過早的下班了。
一個人在小區裏游蕩到了中午。五月天，欣欣的花草和精致的景觀充滿了高樓間寬闊的綠地，這個小區的綠化率、容積率、組團裏園林的風格和特色我曾經爛熟於心倒背如流，我也無數次想過以後居住在這裏的樣子，但現在看來，一切都將成為空想。
坐在小區綠地的花廊下，給總監和經理打電話請假，一周假，一直請到小萌的回門禮結束。這麽長的假，原本應該當面提交書面請假單，可我知道，就算我不打這個電話，他們也會同意我的請假，請一個月、一年都沒關系。
又接到了大霞姐的電話：“小清，你怎麽不在公司？這個月核算工資呢，你——”
大霞姐欲言又止，我卻早有準備：“多少，夠500嗎？”
“421……怎麽回事？”
“比我想象的還多點呢。”我輕笑，不足千元的工資，再扣掉活動當天重大失誤的500，果然，只有個零頭。“你幫我領了吧，我妹妹結婚，請假了。”
大霞姐沈默了一下：“有困難和姐說啊。”
“沒事。”我回答，盡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一點。就算還有大霞姐對我好，也只是封在鐵桶裏的蠟燭，或許有些許溫暖，卻看不見絲毫光亮。
下午依然不想回家，游蕩到附近的商場，坐在長椅上看著櫥窗裏的衣服鞋子，看著提著大包小包的人們，我掏出紙巾，蘸著杯子裏剩餘的水，仔細擦了擦鞋子上的泥土灰塵。就這樣一直坐到下班時間，才和往常一樣，擠在晚高峰的公交車上回到家。
還有三天就是小萌的婚禮，所有人忙成一團，沒有人對我為了小萌婚禮請假這件事有任何質疑，小萌甚至還開心地摟著我的脖子親了我一口：“就知道我姐最夠義氣了！”
忙碌讓人忘記不快，三天一眨眼就過去，到了小萌婚禮的日子。
租屋就是小萌的“娘家”，我們都幾乎一晚沒睡，清點物品，打掃布置，一大早迎來化妝師，把我的妹妹變成一個女人一生中最美的樣子。坐床、堵門、敬茶、改口，熱熱鬧鬧的一早上，轉眼到了中午的典禮。
訂婚的時候小萌說過，結婚的時候不會再掉眼淚，她確實做到了，捧著捧花站在臺上，以最美的笑容面對著所有的賓客，反倒是我，坐在臺下偷偷地抹著眼淚。曾經這些繁文縟節我看得很淡，甚至覺得俗套和麻煩，但現在，無論是俗氣的音樂、俗氣的主持還是千篇一律的婚紗都撩撥著我的心弦，原來世俗也可以這樣可貴可愛，值得珍惜。
婚禮之後趕回老家，隔了一天又是回門禮，回門禮之後，婚禮的全部流程結束了。關於那個我不想回去的公司，也到了必須告訴家人的時候。曠工的第一天，我趁小萌回來拿東西，叫住她，告訴了她和阿森我現在所面臨的困境。
小萌一聽就火了：“按應屆生的工資？告她！就算你沒有五年工作經驗，在這個公司也有兩年吧，那是他先毀約！”
阿森則不管這些細節，皺著眉說：“咱不受這個憋屈，辭職。”
“可是違約金……”這是我最擔心的問題，我和阿森所有的積蓄已經給了首付，貸款已經辦好，誰料到緊隨而來會有更大的一筆。
“我家裏還有些。”阿森說。這我知道，他說過他爸媽給他攢了買房結婚的錢，但阿森家裏也不是什麽大富大貴，一共15萬，遠遠不夠填上30萬的窟窿。“要不把房子……”我還沒有說出“賣了”兩個字，就被阿森打斷：“再借點，總有辦法。”
向誰借？借了以後又怎麽還？陸一梧因為我摔傷還沒有完全恢覆，就算十幾萬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麽，我們又怎麽開口？如果不把這個房子賣了，那接下來還有裝修，裝修的錢又從哪裏來？
“我們的禮錢也收了不少，我和陳蘇說說，先拿給你們。”小萌也說，“辭就辭，按媽說的，考個事業編。”
事業編，我曾經不是很喜歡，但現在看來，我現在能找到的工作，無非是小公司的小財務，又或者賣房賣車賣保險，和這些相比，事業編或許真的是最好的選擇。我長吐了一口氣點點頭，默認了這個結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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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家小區電梯間裏又在放你的作品。就是那個，特別簡單粗暴，特別洗腦的廣告哈哈哈。”說罷還要重覆一遍那段簡單粗暴的廣告詞。
“我兒子最近在重溫你的電視劇呢，我媽說不讓他看了還非得要看，真是愁死人了。”
“哪個？那個雷劇的鼻祖？小孩都喜歡看，我外甥也是，告訴他不要看這種東西，非得看。”
“不是，是打過抄襲官司的那個，明明衛視都下映了，網上竟然還有，真是不尊重原著啊。”
他們熱心地幫我找出了我曾經的作品，肆無忌憚地在我面前貼著標簽：狗血、抄襲、粗制濫造。那些雷劇和簡單粗暴的廣告我也知道，比戲曲紀錄片更加不可思議，我無法相信那些出自我的手。
對待這些議論，我只能裝作聽不見，於是在我耳邊，有人代我“澄清”。
“你們怎麽那麽神通廣大，知道廣告是誰拍的，那電視劇編劇裏也沒小清的名兒，謠言，都是謠言！要我看，小清之前八成就是個吃空餉不幹活的吧。”
“對啊，現在還不是一樣……都這樣了，還每天來上班。”
……
終於有一天早上，上班的時候，看見美智坐在我的工位上拆我的電腦。見我過來，美智擡起頭，撩了一下頭發說：“小清啊，我電腦壞了，有個活挺急的，經理說讓我先用你的。怎麽拆啊，你幫我拆一下唄？”
我停了一下，才笑出了聲，呵，讓我拆自己的電腦，給你用？我拿起辦公桌上的水杯和日歷，又撕掉了貼在顯示器上的便利貼，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：“你就坐這兒用吧。剛剛拆的自己能裝上嗎？”不等她答話，我把水杯和日歷塞進包裏，徑直走向總監辦公室，總監還沒來，我沒有等，直接走出辦公室，迎著上班的同事們，過早的下班了。
一個人在小區裏游蕩到了中午。五月天，欣欣的花草和精致的景觀充滿了高樓間寬闊的綠地，這個小區的綠化率、容積率、組團裏園林的風格和特色我曾經爛熟於心倒背如流，我也無數次想過以後居住在這裏的樣子，但現在看來，一切都將成為空想。
坐在小區綠地的花廊下，給總監和經理打電話請假，一周假，一直請到小萌的回門禮結束。這麽長的假，原本應該當面提交書面請假單，可我知道，就算我不打這個電話，他們也會同意我的請假，請一個月、一年都沒關系。
又接到了大霞姐的電話：“小清，你怎麽不在公司？這個月核算工資呢，你——”
大霞姐欲言又止，我卻早有準備：“多少，夠500嗎？”
“421……怎麽回事？”
“比我想象的還多點呢。”我輕笑，不足千元的工資，再扣掉活動當天重大失誤的500，果然，只有個零頭。“你幫我領了吧，我妹妹結婚，請假了。”
大霞姐沈默了一下：“有困難和姐說啊。”
“沒事。”我回答，盡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一點。就算還有大霞姐對我好，也只是封在鐵桶裏的蠟燭，或許有些許溫暖，卻看不見絲毫光亮。
下午依然不想回家，游蕩到附近的商場，坐在長椅上看著櫥窗裏的衣服鞋子，看著提著大包小包的人們，我掏出紙巾，蘸著杯子裏剩餘的水，仔細擦了擦鞋子上的泥土灰塵。就這樣一直坐到下班時間，才和往常一樣，擠在晚高峰的公交車上回到家。
還有三天就是小萌的婚禮，所有人忙成一團，沒有人對我為了小萌婚禮請假這件事有任何質疑，小萌甚至還開心地摟著我的脖子親了我一口：“就知道我姐最夠義氣了！”
忙碌讓人忘記不快，三天一眨眼就過去，到了小萌婚禮的日子。
租屋就是小萌的“娘家”，我們都幾乎一晚沒睡，清點物品，打掃布置，一大早迎來化妝師，把我的妹妹變成一個女人一生中最美的樣子。坐床、堵門、敬茶、改口，熱熱鬧鬧的一早上，轉眼到了中午的典禮。
訂婚的時候小萌說過，結婚的時候不會再掉眼淚，她確實做到了，捧著捧花站在臺上，以最美的笑容面對著所有的賓客，反倒是我，坐在臺下偷偷地抹著眼淚。曾經這些繁文縟節我看得很淡，甚至覺得俗套和麻煩，但現在，無論是俗氣的音樂、俗氣的主持還是千篇一律的婚紗都撩撥著我的心弦，原來世俗也可以這樣可貴可愛，值得珍惜。
婚禮之後趕回老家，隔了一天又是回門禮，回門禮之後，婚禮的全部流程結束了。關於那個我不想回去的公司，也到了必須告訴家人的時候。曠工的第一天，我趁小萌回來拿東西，叫住她，告訴了她和阿森我現在所面臨的困境。
小萌一聽就火了：“按應屆生的工資？告她！就算你沒有五年工作經驗，在這個公司也有兩年吧，那是他先毀約！”
阿森則不管這些細節，皺著眉說：“咱不受這個憋屈，辭職。”
“可是違約金……”這是我最擔心的問題，我和阿森所有的積蓄已經給了首付，貸款已經辦好，誰料到緊隨而來會有更大的一筆。
“我家裏還有些。”阿森說。這我知道，他說過他爸媽給他攢了買房結婚的錢，但阿森家裏也不是什麽大富大貴，一共15萬，遠遠不夠填上30萬的窟窿。“要不把房子……”我還沒有說出“賣了”兩個字，就被阿森打斷：“再借點，總有辦法。”
向誰借？借了以後又怎麽還？陸一梧因為我摔傷還沒有完全恢覆，就算十幾萬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麽，我們又怎麽開口？如果不把這個房子賣了，那接下來還有裝修，裝修的錢又從哪裏來？
“我們的禮錢也收了不少，我和陳蘇說說，先拿給你們。”小萌也說，“辭就辭，按媽說的，考個事業編。”
事業編，我曾經不是很喜歡，但現在看來，我現在能找到的工作，無非是小公司的小財務，又或者賣房賣車賣保險，和這些相比，事業編或許真的是最好的選擇。我長吐了一口氣點點頭，默認了這個結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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